重逢岛 商业短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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隈研吾很喜欢喝绍兴酒。

他觉得鲁迅文章中吃炸臭豆腐蘸着豆瓣酱、配上绍兴酒的场景,就是一个男人理想中的夜晚。

但在日本,他的夜晚很少这么轻松。

他一般是6点半起床、8点半到公司,忙到夜里12点半或是1点回家。

“每天大概就睡四个小时左右吧”,他对Lens说道。“双休日的时候也是按照这个作息来走的。”


他是日本第四代建筑师的领军人物,2020年东京奥运主场馆的设计者

他在场馆里里种植了很多树,“站在它附近,你甚至都能感受到杉树的香气。”

还有芦苇,因为它是东京很常见的植物。他很在乎参观的人能在他的作品中感觉到幸福。


他不喜欢混凝土的建筑。

“我认为木头这种材料轻便自然,更利于建造有人情味的都市。”




他在80年代末开始设计生涯。

“那时真的会接到很多大订单,都是要我去造高楼大厦;那些项目的周期非常紧,完全没有和工地的匠人进行交流的时间……接到的单子越多,我越感到空虚。



中国现在的样子,会让他想起那个时候的日本。

“中国现在的都市好像更注重外观一些吧,让我觉得有意思的建筑还真的很少。”



很快赶上泡沫经济破灭,他被“逐出”了东京,有12年没有在那里接到项目。

然后,他去了日本乡下,在那里做了龟老山展望台、石材美术馆等作品,还在北京的长城脚下做了“竹屋”,都是利用当地材料,融于环境中的“小房子”,在和各地匠人们的合作中,他说自己找回了建筑的乐趣。



“3·11日本大地震”后,他开始“想做让人能够联想到死亡的建筑”,就像日本传统的那些不断更替的房子一样,他觉得日本人的思维方式正是从中滋养,并形成了一种“放弃”的美学。

他希望这种意识能够在21世纪重新回来,在那里,人们会获得更多安慰。



12月初,Lens在东京和隈研吾做了几场对谈,拍了上面这支视频,下面是对谈的部分内容。


Lens:你理想中的住宅是什么样子的?

隈研吾:我自己理想中的建筑,应该是比较乱糟糟的吧,有很多noise的感觉。人本来就像是一堆垃圾嘛,而且在不断制造垃圾。如果周围的环境都是一尘不染的,即使有一点点垃圾存在,也会觉得很碍眼。让周围变得乱糟糟的,住在里面就不会有很多负担。



Lens:这和日本给人干净的印象非常不一样……

隈研吾:其实以前日本并不是这样的。古代的日本常常用泥土来建造墙壁,而且是那种沙沙的、不光滑的表面,反而有一种凌乱之美。到了20世纪以后,日本的住宅变得太干净了。



Lens:凌乱之美的潮流复兴的原因是什么?

隈研吾:如果人每天都面对这样一丝不苟的东西,其实是会心生厌烦的。尤其是现在的年轻人,其实更加容易对规矩的东西产生反感。他们总是希望能够活得不要那么一丝不苟,希望在更多的地方都能有宽松的空间。



Lens:日本传统“放弃”的美学,对你的人生和生活方式有什么影响?

隈研吾:人活在世上的时间非常短,年纪大了,身体也会渐渐不听使唤,无法所有的事情都如自己所愿。但正是因为有越来越多的事情无法在自己掌控中,我反而把它看成是一种乐趣。

如果从建筑来讲,那就是要享受noise的感觉,从凌乱之中感受美;而且,在建筑中使用的材料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产生变化,变得越来越脏,这些变化是我近年来觉得非常有趣的现象。



Lens:唐宋的文化对日本影响很大,但从美学的角度来说,是不是宋代的美学对日本影响更显著一些?

隈研吾:我书架上就有一本宋代介绍建筑方法的书。这些建筑知识从中国传到日本,随后日本古代的建筑基本都是参照中国宋代的样式建造的,可以说影响力非常大。


像茶道、禅宗,都是那个时候传到日本来的。可以说宋代的美学一直影响到现代的日本;有些在中国已经消亡的东西,反而在日本仍然能够得到保存和流传。



Lens:宋代美学最突出的特质是什么?

隈研吾:应该是简练和放弃的美学并存吧。在宋代,人们想的并不是要把国家的疆土如何扩大、要使国家如何强大之类的问题,而总想着在某些场合需要用到放弃的智慧。这个观念一直在宋代的文化里面流传下来,而这些特质会使人觉得放松舒适。这个又和现代人的心理需求是非常吻合的。





Lens:现在的年轻人都非常强调自己的个性,但看上去又都很像,你对此怎么看?”


隈研吾:这可能跟家庭和学校都有关吧。在家里,父母不会要求你一定要成为谁谁谁;在学校,老师也不会教育你一定要怎样,大家都变得非常自由,也正因为这份宽松的自由,反而使年轻人的个性不能够鲜明地凸显。

因为太宽松了,就没有反抗;没有反抗,就没有个性。

现在的孩子很少说“我讨厌这样的父母”“我不要上这样的学校”。反抗不够激烈,个性也就不够鲜明。

现在的家长都希望孩子能够自由成长,但这份自由反而束缚了个性的发展,年轻人变得越来越一样了。



我父亲是45岁时才生的我,因为年龄差距很大,我在他面前总是非常紧张,战战兢兢的,他对我的要求也非常严格,所以,那时候我和他关系非常僵,但也正因为有了那个时期的反抗,才形成了我现在的个性。